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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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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文約等待著第三位現身的女士, 老實說, 因為未知的緣故, 他是有一點緊張的。

“苗”

他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姑娘, 這個姑娘身量極小, 絕對沒有成年, 但她坐在墻上, 所以可以與胥文約平視。

胥文約早就發現, 這片無邊的黑暗可以遵從女士們的意志,顯現出任何的東西。現在這個叫他做‘苗’的人,使得黑暗中出現了綠色的藤植,出現了一面矮矮的墻,這個小姑娘就騎坐在這面墻上,銀色的眼眸盯著他。

“苗, 你說你愛我,然後又親手殺死了我。”

胥文約:……我有點方。

“我不是‘苗’”

“你是苗,你們靈魂的氣味是一模一樣的。”

胥文約:“……”

“你不記得我了, 我叫做悅,是降臨人間的魔姬。”

胥文約:“悅小姐, 你需要我做什麽?”

悅調皮的笑起來, 她笑的時候有兩個小梨渦,就像個不谙世事的孩童:“我不需要你做什麽, 你殺了我,然後又自殺了,所以你不欠我的。我現在已經不會饑餓了, 沒理由殺你的……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這個叫做悅的小姑娘好像並不是要攔著他,胥文約往前走了幾步,又蹙眉倒回來:“能跟我說說你和苗的故事嗎?”

悅瞇起了眼睛:“吶,你很聰明。”

……

有一天,世界上出現了一種叫做‘人’的生物,神派悅前往人間,散播瘟疫,主司死亡。她能吃的東西很多,人能吃的東西她都能吃,但吃不飽。人世間一切消極的情緒於她是美味,可以稍稍飽腹,但最極品的還是人類鮮美魂魄。

悅到達人間之前,人類的生命永恒,是沒有死亡的。

神說:“你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悅是被神親手塑造出來的,她的靈魂和人類一般無二,能力卻比人高很一大截。當她吃掉第一個靈魂,有了飽腹感之後,第二頓,她就必須要吃掉兩個才可以,她的食量是成倍增加的。

悅的生命是無限的,這也意味著終有一天,所有人類的魂魄加起來都不能夠滿足她,使她飽腹。

神讓悅的生命停留在人類十六歲左右,心性也是如此,不會隨著歲月而改變。她就住在深山,每日玩樂,只有饑餓的時候才會出去捕獵。很久很久之後,當每一天都會有無數人類死亡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男人,他叫做苗。

苗是人族的聖主,擁有無窮的智慧,他第一眼看到在山間奔跑的悅就無可抑制的愛上了她。每一代聖主的職責都是找出死亡的秘密,並且殺死‘死亡’,但是為了這個美麗的少女,他暫時摒棄了自己的職責,守護著這朵在他看來無比嬌貴的花兒,請求她的戀慕,他並不了解這是一頭兇猛的獸。

苗發現,少女得了一種長大不的病,她不僅身體不會成長,連心靈也是,這使得她永遠保持著最純潔的心靈,恐怕連愛也不能侵蝕她。

苗甘之如飴,他只怕死亡到來,讓他沒有足夠的時間摘下這朵守護許久的花兒,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死亡一直沒有到來。漸漸的,他意識到了什麽,他悄悄的跟蹤了悅,發現她吸食人的魂魄——原來,她就是‘死亡’本身。

他想,他要親手殺了他心愛的姑娘。

苗猶豫了很多很多年,也嘗試了避開悅,假裝沒有發現她的秘密。然而,終有一天,他還是回到了悅身邊,他告訴悅說:“我愛你!”

然後,苗殺死了悅。

悅根本沒有阻止他,大約對她來說苗就是最親近的人,她好似在那一瞬間懂得了苗一直以來的糾結,體會到了苗的心情。

總之她也說不出什麽緣由,就是沒有阻止。

神說:“你愛上了一個男人,你背棄了我,我要給你懲罰。”

——神的詛咒。

……

胥文約:“所以這十世糾葛,都是因為神的詛咒?”

悅:“我所在的那個世界是沒有輪回司的,神沒有創造人,人是‘世界’的產物。神預料到總有一天人會成為世界的主宰,他會失去一切的力量。然而,他又不能加害人類,只能默默的繼續衰亡,所以他想出了一個陰毒的詭計。一方面,他減緩人類發展的速度,另一方面,他利用人類來補充自己的能量。神創造我,讓我吃掉人類的靈魂,減少人的總量,最後,再將儲存的能量獻祭給他,使他一直保持強大。”

苗和悅破壞了他的陰謀,悅死亡之前,沒有來得及將力量獻祭給神,她所吃到的靈魂隨著她身體的消弭而回饋給世界。此時,力量已經衰弱的神沒有餘力再塑造第二個悅。

神惱羞成怒,詛咒悅永生永世與苗糾葛不輕,求而不得,心痛難當,最終死在愛人手上。

神的力量或許強大,卻也不足以操控人心,更何況是一位即將陷入永無止境的昏睡的神靈。

悅轉生成為了公主微生白,遇到了康華清,微生白對康華清是求而不得,卻沒有心痛難當,也沒有死在康華清的手中。後來的每一世,他們轉生而成的其他人,也沒有完全應驗神的詛咒。

神畢竟是神,轉生的兩人也從沒有兩心相知,攜手過白頭。

沒有完全應驗詛咒在一次一次的轉生中變淡,直至海芷蘭這一世,完全掙脫了詛咒的束縛。海芷蘭和胥文約本來是該橋歸橋路歸路了,但從前十世的孽緣,還要胥文約來還。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胥文約心裏有一千個纏繞的線團,亂得他說不出一個字來——神的意志阻擾,怪不得十世都走不到一起。

悅:“其實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胥文約:“您說”

悅:“我是否愛著苗呢?”

胥文約回答不出來,他想,這位神真是該遭受千刀萬剮。

悅也沒有想要讓胥文約回答,她自己尚且不知道答案呢!怎麽能企望他能回答呢。

悅消失了。

***

“妾身婠婠,這廂有禮了”

婠婠有一對黛玉眉,眉心有一點紅艷艷的小痣,令她端莊好似貢臺上的觀音娘娘。

胥文約不曉得她所在世界的規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請問,需要我做些什麽?”

婠婠將背上背著的琴卸下來,焚香待客,請他落座。

這時候,胥文約的腦子已經有些亂了,他甚至想著:還不如每一世都是農夫,要知道索命遠比索情債要來得輕松,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一世的他該怎麽幫前一世的人還,而且這些家夥是如此的渣,攪得他頭昏腦漲,恨不得回到上一世給自己幾個耳光。

不娶何撩?!

你TM住手,別動這個小姐姐!

胥文約在蒲團上,簡直坐立不安,見到對面婠婠烹茶焚香,好不自在,終於他還是沒有忍住,誠懇的道:“婠婠小姐,若有需要,還請直言相告。”

婠婠茶壺裏的水撒出了少許,眼中有絲絲錯愕,她說:“在妾生活的那個世界,以琴為尊,妾乃琴尊也,天下無人可比擬,曾有君王以三座城池相送,只為聽妾一曲。”

胥文約:“我是個很俗的人,不懂得聽琴。婠婠小姐叫我聽琴,是浪費了。”

婠婠:“你和他真是沒有一處相似的地方。”

婠婠沒有興致彈琴了。

胥文約私以為他目前見過的四位大佬和海芷蘭亦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有些人願意說起自己的故事,她們雖然有情傷,但終究是走出來了的,所以格外的豁達,比如說香兒;有些人連愛沒愛過都不知道,就不介意說出來給人聽,比如說悅;有些人三緘其口,對於往昔還未釋懷,所以不願說起,比如面前的婠婠。

胥文約知道,他不能從婠婠這裏聽到前世的故事了,因此,他有點好奇婠婠找他作甚。

胥文約很快就知道了……“你覺不覺得你很倒黴?”

婠婠挑眉,眼角眉梢傾瀉出一兩分隱隱約約的妖嬈來,胥文約趕緊垂頭避開她的魅色。

“你看,前頭十世的因跟你有什麽關系呢?偏偏要讓你來遭這個果。你瞧瞧你喜歡的姑娘,時時刻刻要用理智提醒自己不甩巴掌到你臉上呢!你可不可憐?你的諸位前世占盡風頭,哪像你低服做小,都到塵埃裏猶得不到幾分好眼色,冤不冤?不如算了罷。婠婠實則於你心愛的姑娘也是一個人啊,多了個無雙美貌,亦對你沒有十世積攢的偏見,你不如留在此處,陪妾算了。”

這是一個煉心石。

胥文約:“我不冤、不可憐,也不覺得自己倒黴。婠婠小姐,十世孽緣才叫我得這個相知相守,可能白頭偕老的機會。比起前十世,我胥文約是再幸運也沒有了,前路再難,我亦只能心懷感激,不介意孽報纏身,只願求仁得仁。”

婠婠:“……你可以走了。”

胥文約鞠了個躬,離開了。

一滴眼淚落在琴上,‘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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